阿呆鹅

麒泰旧事 21

21 皑如山上雪,皎若云间月


第二日海市在方鉴明的怀里醒来,感到筋疲力尽,瞬身酸软。她睁开眼,正对上方鉴明注视的目光,眼底清明,眸子发亮。


“师父,你醒啦。”海市迷迷糊糊地说。


方鉴明轻轻嗯了一声,仍然目不转瞬地看着她,仿佛怎么也看不够。


“师父,我全身都疼。”海市动了动自己的肩膀,只觉得浑身酸意更甚,忍不住撒娇抱怨道,一边又缩进方鉴明的怀里,脸贴近他的胸膛,感受到他坚定而有力的心跳声徐徐传来。


方鉴明的胳膊环过她的身体,搂紧了她。沉稳好听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。“对不起,是我考虑欠妥了,你还小,我们应该……节制一些。”


确实很不节制,昨晚他们足足折腾了三次才沉沉睡去,这一世师父身体真是好,今早还能醒得这么早。海市偷偷一笑,抱得更紧了一些。真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。


“师父,你救了我的时候,可曾想到这一刻?”海市埋在方鉴明的怀里,声音闷闷的,却有抑制不住的狡黠劲。


“不曾。当时我本来没想救你,我跟卓英说,看那孩子能否跑到面前,若是不能,便也是他的命数……”方鉴明如实地说。


海市噌地从方鉴明的怀里钻出,瞪着圆溜溜的杏眼看着他。


仿佛一枚石子投入沉静的湖面溅起一圈涟漪,方鉴明那永远沉稳的神色也不禁浮现出一丝慌乱的波澜,他连忙违心地找补,“这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,你看,这不是如我所料。”


海市哼了一声,又将头埋入那温暖的怀抱。“师父,你差点没媳妇了!”


方鉴明轻轻一笑,轻柔地蹭了蹭她的鬓边,“是啊,我曾怨过苍天凉薄,也以为自己会在那样的命运里寥然一生,但遇到了你,便是我最幸运的事。”


“遇到师父,也是我最大的幸事。”海市说,又怕方鉴明回忆起前世感伤,补充道,“现在师父终于是我的夫君了,我可以和师父,日日不分离了。”


“嗯。”方鉴明更用力地将海市抱在怀里,“你是我方鉴明的夫人,婚书会呈予祠堂,我们的名字会一起写在族谱里。”


海市亦在他的怀里蹭了蹭,像一只不安分的小动物,片刻后突然笑了,促狭地说,“师父,小时候你老罚我!写字写不够要打掌心,练武练不好要面壁思过,调皮惹了事回来还要挨板子,我挨的罚比卓英多得多,哪有人这么欺负自己的夫人的!”


方鉴明身体一僵,纵是素然稳重自持、临危不惧、不怒而威的清海公,也不由得语塞,半晌才讷讷地说,“那不是你淘气吗,那时候只当你是孩子,可不得好好教育……你刚来霁风馆的时候,还是小心翼翼、察言观色的样子,也就过了三个月,摸清了卓英和我的脾气,便逐渐放肆起来。你不知道,你那时候学东西倒是很认真,闲的时候也格外捣蛋,上房揭瓦的事情没少干,还哄得哨子也帮你打马虎眼,气得我连他一起罚了……”


方鉴明还在那说着,海市却在偷笑。是啊,不过几个月,她就发现,她的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,而卓英,则是天下最好的兄长。这冷冰冰的、夺人性命的霁风馆,却是她童年最温暖的所在,师父、卓英、哨子哥等等为她构筑的回忆,是前世支撑她度过余生的力量。


“那师父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?”海市眨巴着眼,这是她一直很好奇的问题。但她又忍不住委屈巴巴地说,“不会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,跟你表明心意之后,你才喜欢我的吧?”


方鉴明沉思片刻,觉得有些心虚。他当然是因为海市先表明了自己的心意,才会意识到这件事。若海市一辈子都没说,那他便也一辈子当她是个孩子。为人师长,他不应对自己的小徒弟起什么不应该的心思,更何况,他知道自己一副残躯,命不由己,实在不该生出什么贪念。


贪念太多,误人误己。他只期盼他的小姑娘能幸福,而这幸福,可以与他无关。


但他心底里萌生的感情,却远早于此。感情一旦萌生就无法抑制,如同一颗种子落地,见风就长,最终成为一株再也撼动不了的参天大树。


“也许是在与你相处、看你长大的一天天里。只是我太后知后觉,又太害怕耽误了你。你还年轻,应该有更好的一生,而我当时,已经不再是最好的时光。”


海市感到方鉴明话语里带着前世回忆的悲戚,不由得紧紧抱住了他。“师父,这一世我能早生几年,遇到最美年岁里的你,已经是如此幸事。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,你也能在。”


年轻的方小公子纵然好,却总不是与她相识相知、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的师父。


“我也时常在想,我为什么会突然拥有前世的记忆。恐怕还是那一日你发着烧说胡话,又哭又笑,抱着我叫师父,当时我实在想不清楚到底师父是谁、为何你会如此唤我,日有所思夜有所感,上天垂怜让我在梦中回想起了所有的一切。”


“这不会是一场梦吧,醒来之后发现只有我一人。”海市依偎着方鉴明,喃喃地说。


“不会。”方鉴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,就像抚慰小时候做噩梦的她。“哪怕这是一场梦,梦里梦外,我都在。”


“嗯。”海市乖顺地嗯了一声,像一只被顺了毛后舒舒服服的小狼狗。“那师父以后要好好待我,不许欺负我,不许训斥我。”


“好,都听你的。到时辰了,咱们该起来了。”


海市乖乖地起身,忍着身上的酸痛,坐到镜子前。屋外的玉苒和其他丫鬟们闻声而入,要帮海市梳头。方鉴明却挥手止住她们,接过她们手中的梳子,轻轻地为海市梳理长发。


玉苒看得呆愣。姑爷什么时候还会梳头了?怎么看自家姑娘也不是很惊讶的样子?


方鉴明轻柔地理顺海市的头发,为她盘起了发髻。女子成亲前,多梳双髻和环髻,成亲后,须挽髻插笄,以示身有所系。


海市望着方鉴明骨节分明的手指,不由得想到前一世,自己在驻守黄泉关前,也是师父为自己梳头,一时百感交集。她不知道师父是否也想到了那时候,正要偷偷看方鉴明的脸色,却感到脸颊一热。


她的师父,她的夫君,轻轻俯身吻了吻她的脸庞。那素日清心寡欲的脸,明明白白写着贪恋,那往常威严自持的神态,不知不觉换成了温柔缱绻。



新婚的小夫妻见过了方家的长辈们,海市一一敬了茶,收了一沓厚厚的红包银钱和首饰贺礼。吃了午饭后,方鉴明便带着海市上街溜达。


海市很是高兴,心里明白方鉴明知道她不擅长应对这些家长里短,怕她在家里拘束了,带她出来透透风。


两人在南市闲逛着,海市东张西望,这个糖葫芦也想要,那个纸风车也喜欢。方鉴明跟在她身后负责付钱和拿东西,不多时,手上便满满当当。


“师父,我想去那个茶楼坐坐。”海市走累了,也有些口渴,看到茶楼便想进去。


“好。”方鉴明说着,突然停下了脚步,“海市,你先过去,我看到一个故友,过去打打招呼。”


海市回头一看,人来人往,也看不出方鉴明说的是谁。不过她也并未多想,便答应着先进了茶楼。


方鉴明回过身,穿过人群向不远处那人走去。


“周兄何故在此?”方鉴明问,声音沉静,听不出情绪。


周怀骞微微一笑。“方小公子不必挂心,我不过是陪同家人上街,在此稍候他们罢了,并非跟随你们。”


“那便好,是我多心了。”方鉴明点点头,也不欲多说,便要离开。


“等等。”周怀骞上前一步。“之前的事多谢二位为我隐瞒,这是救命之恩,我必然铭记在心,日后若有什么需要,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。”


方鉴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。“若没有令堂之事,你又会怎么做呢?”起初也许是因为母亲被胁迫,可到了后来是否生出了什么其他的心思,便不得而知了。


周怀骞沉默少许。“我不会。”


方鉴明看着他的眼睛,片刻后移开目光,叹息道,“此事便不必再提了,唯有一事,我本不该说。”


他停顿片刻,接着说,“因爱生恨,人之常情。但他对你不薄,请勿再负他。”


周怀骞的瞳孔瞬间放大。他今日自然是偶然撞见、有意跟随,想要再套套近乎,缓和一下和方鉴明他俩的关系,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如此隐秘的思绪,竟然会被眼前这年纪轻轻的方小公子一眼看穿。他呆愣地站在原地,看着方鉴明转身离去,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
他想起那日流觞诗会上自己所说的话。当时七分是遮掩,却也有三分是真情实意。


“我遇到一个人,甚悦之。”


“我曾经立过誓,未立业不成家。”


“不知道等我真的有了什么建树,是否还和这个人有什么机会。”


他也想起那日在自己府上,叶海市忍着泪问他一句,“为什么呢”,为什么他要对亲同手足的太子下手。


周怀骞闭上了眼。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机会。眷恋着的,爱着的,迷茫的,因爱生恨的,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。



海市进了茶楼,要了一张桌子坐下,点上了一壶铁观音茶。在袅袅的茶香里,她端起茶杯正欲饮,突然听到隔壁桌几位衣着不凡的贵女们正在议论纷纷。


“你见过她吗?方小公子新娶的叶家之女?”其中一位面容年轻、挽着发髻的女子说道,从装束上看像某个世家的新妇。


“我当然没见过,我听说有人见过,说长得平平呢。”坐于贵妇对面的姑娘说道,语气带着些许轻蔑。她穿着一身暗云纹裙,外罩缎绣氅衣,头上发饰不过一支金步摇,却显出十二分的贵气来,看着是高门里未出阁的贵女。


“长得好看能不出来交际吗?肯定是小门小户,难登大雅之堂。”坐得稍远的另一位姑娘亦附和道,掩口轻笑。她周身服饰华贵、发饰繁琐,气度上却大不如其他二位,神情上也带着几分用力过度。


“那确实是,听说她以前随父亲在边关长大,怕是不懂京中的规矩,也是情理之中。”贵妇含笑道。


高门贵女轻哼一声,那看着柔美的面容上却是忿忿的神色。“可惜了方小公子那样的品貌和才学,尚公主都绰绰有余,怎么就结了这桩婚事。”


“亦瑶姐姐,我早说,你这样容貌人品的,与方小公子最为相配。”另一位年轻姑娘连忙说道。


那位被唤作亦瑶的姑娘越发得意。“那些粗鄙的武夫家养出来的公子姑娘,能有几个上得了台面的?我说啊,他们就该好好守边关,来京城做什么?想凭着一桩儿女婚事乌鸦变凤凰、鲤鱼跳龙门吗?”


那位贵妇略略皱了皱眉头,似乎是觉得这番话有些过了,但她什么也没有说。


一旁的另一位姑娘顺势说道,“是啊,一个个的都不懂礼仪规矩,听我父亲说,他那日赴宫宴,旁边坐着个武将,一看就是草莽出身,宫中规矩一点不懂,行为举止极其粗鄙,大家都在偷着笑呢。”


海市先前还饶有兴致地听着,虽然是猜测她相貌丑陋,但她本就不在乎旁人看法,倒也不至于为这些谣言动气。但听着听着却变了味,听到这群养尊处优的贵女们竟用这样的语气和口吻说起守边将士,海市不由得怒火中烧,生出一股遏制不住的怒气。


她立刻站起身,走到那群贵女的桌边坐下,夺过那位亦瑶姑娘正端起欲饮的茶杯,重重地放在桌上。


另两位已经愣住了,而那位亦瑶姑娘猛地被人夺了茶杯,抬头见来人还十分不客气地看着自己,她何时受过这种对待,顿时气不打一处来。“你是谁啊?想干嘛呢?”


“静坐常思己过,闲谈莫论人非。几位没听过这句话吗?”海市冷然说道。她声音不大,却沉稳有力,穿透力强,一时间引得茶楼内旁边几桌皆看了过来。


亦瑶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,又气又恼,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淑女作派,大了嗓门说道,“我们议论谁,又关你什么事?”


另一旁的贵妇已经回过神,打量着海市,心下暗道不好,这身装束恐怕也是高门权贵之家,且这通身的气派竟是更像宗室贵胄——恐怕海市自己也没意识到,前世身为太后执政数十年的经历,已经沉淀在她的言行举止里难以磨灭。就这么一两句话间,这位贵妇已经在心里盘过一遍宗亲和宗室女眷们的样貌年龄了,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能对上号的人物。


海市冷冰冰地说,“不耕而食,不织而衣,摇唇鼓舌,擅生是非,这就是京城世家的家学渊源?没有这些你们瞧不上的粗鄙的戍边武夫,哪有你们这些人在京中的好日子?你去过天寒地冻、寸草不生的地方吗?在那儿,刀剑划开皮肉,流出的热血一秒就成了冰,哪有京中的温暖舒适?你见过北方蛮族入侵、撞击城门、放火焚城的情形吗?城墙上的守兵,一个接一个倒下,后面的人便毫不犹豫地顶上去,哪怕下一秒箭簇就刺入皮肉,为的是什么?为的是守住这个关卡,不让蛮族踏足大徵的疆土!若是没有他们,敌人的铁蹄早就踏碎了天启,还有你们在这焚香烹茶、议论他人的份吗?”


海市气极,声音却沉稳有力,掷地有声,一时间整个茶楼都安静下来了。她的声音便回荡其间,这番话条理清晰而又慷慨激昂,令众人听了后便明了了始末,而又心潮澎湃、信服赞同,而话语间带着的隐隐的威严和压迫感,又令大家不敢出声。


亦瑶似有不服,还要再辩,身旁的贵妇拉住了她的衣袖,示意她不要再说,一边赔笑着对海市说,“是我们不对,两位妹妹年纪还小,不懂人事,请夫人别跟她们计较。”


海市冷笑道,“我看这位姑娘可并不觉得自己有何不是。”


亦瑶果然又杏目圆瞪,愤而起身,指着海市说,“你在这对我大呼小叫的,你可知道我父兄是谁?”


海市忍不住哂笑道,“哦?我倒想听听,是什么样的门第,教出这样的子女?”


亦瑶正要开口,不止为何突然没了气焰,哑口无声。下一秒,海市感觉到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抚上自己的肩膀,回头一看,是方鉴明来了。


“海市,谁惹得你不快了?”方鉴明温言道。


“夫君,我没什么事,只是见不得有人诋毁辛苦戍边的将士罢了。”海市说。


一石惊起千层浪,众人现在才知道,原来眼前姿容过人、慷慨激昂、气度不凡的女子,就是方小公子新娶的夫人。没想到闺阁女子,也有如此意气胸襟,众人不由得暗暗交颈赞叹。


而这一桌的几位贵女皆面色大变,全然没想到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方才议论了半天的正主,不禁有些羞惭。又见海市不似传言里平平无奇,反倒容貌绝美,身姿英气过人,气度也非同寻常,忍不住也有些自惭形秽。


这位叫亦瑶的姑娘更是面如死灰。她会说出先前那番话,只因对这门婚事多有嫉妒。她自诩出身世家高门,哥哥身居高位,与清海公亦有交情,自己也与方鉴明见过几面,早就对这名满京城的方小公子芳心暗许,觉得自己才貌双全、可堪良配,便央求着哥哥向清海公透过意思,没想到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,哥哥脸上也有些挂不住,回来便斥责她不许再想此事。虽然是不再想了,但听说方小公子娶了一个无甚家底的武将之女,她依然不由得忿忿不平。


而如今她不仅在众人面前被说得哑口无言,更是在自己曾经的心上人面前丢了脸,脸上更是挂不住了。


方鉴明抬眼看向亦瑶,眸子里瞬间不复温柔之意。亦瑶只觉得这眼神犹如冰霜刀剑,刺得她不敢回视。而那沉稳好听的声音,此刻也如同冰刀般寒凉。“我知道姑娘是都统大学士王熙的妹妹,王家累世公卿,靠得是君子之道,行己恭,事上敬,养民惠,使民义。相鼠有齿,人而无止,没想到到了姑娘这却失了德行和修养,改日我当与王大学士探讨一二。”


这话说得平静,但却很重,令王亦瑶的脸色更加惨白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

海市不由得扑哧笑了。她以前怎么没发现,师父还有这吐槽人不带脏字的好本事?这一乐,先前的怒气便都散了。她笑眯了眼,起身拉住方鉴明的衣袖,“夫君,咱们走吧,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啦。”


“好。”方鉴明温和地说,待到两人出了茶楼,方才又开口,“海市,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?你的心性还需好好练练。”


“我本来只是听个热闹,但她们看不起戍边将士,说他们是粗鄙武夫,我才忍不住的。”海市嘟囔着。别说这一世她自小在边关军营里长大,就是前一世她戍守黄泉关的经历,也足以让她忍不住这气。她亲眼见到那么多人牺牲性命和年华驻守在那寒凉荒芜之地,只为了保天下平安,而他们拼尽全力保护着的人,却嫌弃他们不懂礼仪、粗鄙难堪,这又是什么道理?


“这世事便是如此,他们只能看到天启这方小天地,哪怕你与他理论胜了,也未必能消除他内心的成见。”


海市有些泄气,她知道师父说得是对的,但又不甘心如此。“那就任凭他们诋毁嘲笑吗?”


“你作为黄泉关守将的时候,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?”


海市想了想,“为了保护师父,为了保护天下的百姓。”


“这不就够了?人人有私心,但这私心里也有道义。你为的不是得这些人的一声赞颂,你为的是你关心的人、你坚持的道义,便无需在意那些闲言。人心的成见是永远无法消弭的,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便好。”


“那师父为何又帮我说话,你说得比我更狠呢!”海市眼眸一转,倒打一耙。


“那能怎么办,你已经跟人对上了。”方鉴明带着点无奈之意,“她既惹得你不快,便也是惹我不快。既如此,便得一针见血,你也不该给人留着点薄面。”


“我也是看她不过是个小姑娘……师父怎么又开始批评我了。”海市心里知道师父是为她好,但嘴上故意撒娇耍赖道,“说好的不训斥我呢?感觉我又变成了你的小徒弟,不是你的宝贝媳妇了!”


方鉴明无法招架,只好温言哄着她,“我没训斥你啊,不说了不说了,是我不好。”


唉,自己宠坏的媳妇,含泪也要哄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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